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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纸在你的心脏中央。

个人存档

秘密金鱼

无人之境:

司树。题是米恩斯的,设定是胡扯的,冷坑是大家的




司带着仅有一枚硬币去买糖果的小孩心理几经斟酌,选择了广树。广树有日光一样温暖的头发,麦田一样柔和的肤色,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,如同圣埃克絮佩里描述的小王子。


司照着记忆中的图纸改写了最后几个程序后从实验室出来,惯例到客厅泡了一杯咖啡。现在是凌晨五点,郊外的野猫叫得正欢,比人类婴儿哭还难听,他走到窗边正准备把窗户关上,忽然感觉背后撞上什么柔软的东西。


司回头,原来是广树站在自己身后。司把起因经过推理了一遍:广树刚醒来,一事不知,跌跌撞撞找到意识体,随后以拥抱表达出自身的依赖,并且发出轻微的呜咽声。林这个时候会做什么来着,司思考,其间广树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,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抚摸广树的头发。见到广树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时,司便知道自己成功了。




广树学说话、认字都很快,只是有时候会假装不懂,让司握住他的手教多一遍他写自己的名字。那些黑的红的蓝的笔迹时而齐齐整整排列,时而变作没有依据的线条缠在纸上。司做实验时偶尔会让广树看一些幼教节目,广树头一次看见电视上的小孩子还大吃一惊,还尝试过敲敲屏幕和他们打招呼,司为此笑了很久。


了解了电视里的人都是假的之后广树对幼教节目的热情未减,还喜欢上追某个频道播出的少儿动画。司有一日工作至凌晨五点,习惯性地出去泡一杯咖啡,还见到广树坐在地上看电视。客厅没开灯,唯一的光源是播放广告的电视屏幕,广树抱着抱枕,整个人缩在惨白的小光圈中昏昏欲睡。


司迟疑地喊了一声:广树?那孩子陡然睁开眼睛,忽而露出一副委屈至极的神态,扔掉抱枕扑到司的怀里。他说因为之前的约定不敢进去打扰,所以看了一晚上电视等司出来。司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:我知道,对不起。他想起以前林也这样,司等到天亮,林也没有出来。窗外的猫叫是最讨厌的暗示,人大发善心给它们喂食,却又不愿意照顾它们一辈子,所以猫才常常聚集在人居住的地方。林既要豢养他,又不肯给他全部的时间;林既赋予他活着的意义,又亲手摧毁。但这不是最后,司想,到头来还是我赢了,我拥有自己的pet,而他的意识也是我赋予的,我会照顾他,爱他,直到世界上没有烂好人为止。


为了补偿,我带你明天出去一趟如何?司问。


这句话太过诱惑,广树连自己在生气也忘了,猛地抬起头来,回问他:真的吗?


真的。司承诺。不过只有一小会。




广树从未外出过,对外面世界的认识只来自于电视节目和家里的窗户。从密封的窗户往外看,能看见一方天空,看见稀稀疏疏的房子,很少看见有人从大门出来,即使有,他们也不会注意到这间密闭的窗户里有个小孩子在看着他们。广树唯一见过的动物就是野猫。猫待在他们家的窗边晒太阳,他双手趴着玻璃上看它。那只野猫曾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,伸出粗糙的舌头,隔着玻璃舔了舔广树的手心。


那之后他想直接地摸一摸那只猫,还偷偷跑上了阁楼,阁楼的窗大敞着,他探头去学猫叫,但猫并不理睬它,自顾自走了。




广树气消了,兴奋过度的症状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出门。司穿好外套正要开门时,广树蹲在门口已经把脚下那双球鞋鞋带系了三遍,他一蹦而起,冲上去抓住司。


等会。他松开广树的手,翻找柜子,然后拿出一条围巾,往广树脖子上围了几圈。


这样就好了。司说。


大门打开,不适应的光亮欲燃。司用手背挡住光线,注意到广树揉了揉眼睛,仍然大睁着眼眸望这新奇世界。外边天气晴朗,云也浅淡,小道上偶尔有几辆车。司回头看了一眼车库,对广树说:虽然我会开车,但因为外貌的关系,会有些麻烦,所以我们步行去。


外貌?


嗯。司指了指自己的脸,粗略解释了一下:这种外貌是未成年人类才有的。


那我可以开吗?


不可以,你也是未成年人。


喔。广树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句,随后他被街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,便又换了个话题,开始问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了。




商场人很多,有情侣一起的,也有有父母带着小孩的。广树穿过旋转门,看见他们两人的镜像,自己正紧紧攥着司的手。


司安慰性地看他一眼,似乎是告诉他,没关系,不要怕。广树深吸了一口气,终于走了进去。


司推了一个购物车去挑咖啡豆,林喜欢的牌子他一直记得,而且直到今天也没断货,永远放在同一个货架,好像一只永远等待主人的狗。广树跟在司旁边,他一直打量着对面的热带鱼馆,司注意到了,便附在他耳边说:你可以自己去看看。


广树抬头看司,犹豫不决,司又说了一句:我在这里等你。


广树答好,他往前走了几步,回过头来确认司有没有离开。司站在原地,冲他笑了笑。


广树加快了脚步,兴冲冲地跑到对面去看鱼。一开始是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看,后来胆子大了些,伸出手指点了点玻璃鱼缸,于是水里的虎皮鱼一股脑地挤到他身边来。广树笑了起来,忽然听到旁边有个小孩对另一个女人说:妈妈,我想要这条鱼。女人弯下腰来看了看那条鱼,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:我们家已经有很多条鱼了。


那孩子不乐意,女人哄了又哄,还是把那条鱼买下了。广树蹲在那儿看工作人员用鱼网在水里抓住那条鱼,心里第一次有了要养一条鱼的想法。


他隔了老远望着站在原地的司,大声喊道:司,我也可以要一条鱼吗?


司在想事情,被叫了第二次才抬起头来。


我可以养吗?


司走到他旁边,打量了一周那些五颜六色的鱼,漫不经心问了一句:你要几条?




他们买了咖啡豆和几条活蹦乱跳的观赏鱼回家。司从杂物室搬出一个鱼缸,细心地用湿抹布擦干净了上面浮尘,广树用水壶慢慢地加水,司望着里面的鱼又开始走神。


以前也养过鱼。


谁,是司养的吗?广树问,他插上电,鱼缸背后的灯亮了起来。那些鱼很快熟悉了新环境,四处游走。


不是。司答。


那是谁……


今天你早点休息。他的话没问完,就被司给打断了。司皱着眉头,说不上是厌恶还是痛苦,站起身来,快步进了实验室。


广树望着司的背影,感觉到某个地方钝钝地痛,但他并不了解那是怎样的疼痛,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。他不敢进那个实验室,上一次他看杂物室的旧报纸已经被骂过一次了。


那张报纸版头是说什么来着:天才科学家……先生对人工智能领域研究做出了……突出贡献。那些字迹因为岁月侵蚀变得模糊,但图片尚且能看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长发男人站在众人之间。他正要仔细看,司从他背后把报纸给抽走了。


司低下头来看了一眼,便把那张报纸揉成一团,扔进了垃圾桶里。他没有看着广树,但声音冷得像冰一样。他说:别看这些没有价值的东西。




广树裹着毯子,坐在地上厌厌地盯着鱼缸的鱼,它们反复地在水里打转,似乎永远不会停止。司到底在实验室里做什么呢?日复一日地把自己关在漆黑的房间里,凌晨五点出来泡一杯咖啡,等它完全凉透又倒掉。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醇厚的香味,广树在梦里有时候也会闻到。


广树想了许多和自己年龄段不相称的事情,比如,在没有广树前的司是什么样的,为什么司不让他出门,司是出于爱他才替他买下这些鱼的吗?


杂物室有很多本旧书,在司彻底关上杂物室的门之前,他把这些书偷偷地藏在沙发底下。司待在实验室里时,他就会偷偷看那些书。书里说要想永远记住某个人的样子,就把他画下来。广树没学过画画,他把以前练字的白纸和笔找出来,咬着笔头在脑海里描摹司的样子,但下笔后总是不如人意,他便一张又一张地把纸给撕掉重新再画。


司或者也在做这样的工作。广树想。




那幅画像最后画成了,广树把它连同旧书一块藏在了沙发底下,就像秘密宝藏。他一边哼歌一边给鱼喂食。昨天有一条鱼肚皮朝上浮在水面上,怎么戳都一动不动,应该是死了。司陪广树到屋外挖了一个小坑,把鱼埋了下去。广树还给它用木片立了一个小碑。


死就是到很远的地方去了。司这么同他解释。


那我们也会死吗?


不会。


司答,把伞往广树那边倾斜了一些。当时在下雪。


广树半信半疑,初次产生了司会对自己说谎这一想法。书上说人都是会死的,司却说他们不会死,这怎么可能呢。


但司真的很温柔,就算在说谎的时候也一样。




他裹着毯子躺在地上做梦,梦见司泡了一杯咖啡,咖啡还没凉,司便过来把他抱起,放在了床上。隔着眼皮也能感觉到小夜灯微弱的光亮,司替他盖好被子,也躺在他旁边。


除却抚摸与拥抱,这好像是最温存的时刻了。广树的世界那样小,仅仅放下司就足够了。而司的世界又如何,谁曾抚摸他的头发,送他金鱼,留下泡咖啡的习惯,他通通不知晓。




司有一天说,他要去出一趟远门。


广树警觉,司赶紧解释道:我会回来的。


我不能去吗?


抱歉,我不能带你出去,这太危险了。


可是我们也一起去过商场很多次,这有什么危险的呢?


司为难地想了一下,握住了广树的手:你要代替我看家,如果我们两个都不在家的话,家可能会进小偷。


那……几天到底是多久?


三天。三天内我一定会回来。司亲了亲他的额头,这在往日是最亲昵的举动了,他却没法高兴起来。


广树站在窗边看他。司站在小道上等候,不多时来了一辆车。广树见到司和驾驶员聊了几句听不见的话,然后打开车门。最后要关上车窗时,司朝广树挥了挥手。


见不到他的那一秒广树整个人都要崩溃了。他反复安慰自己,三天,三天是太阳升起三遍落下三遍,三天是给鱼喂三次。希望这几天是好天气,不要下太大的雪,走在雪上有些滑,司可能会摔倒。司也是个未成年人,他会不会被人欺负,他会受伤吗?司为什么要出去呢?


他的问题太多了,对外来和本身都是。广树的依赖心多到不正常的地步,他尝试忘掉司一段时间,但他总下意识地想起司。


广树去喂鱼,拿出那张画得最好的画像看,那几本旧书翻来覆去地看,他已经看腻了幼教节目,可电视只有那几个频道,并且翻来覆去地放同样的剧情。


他感觉到空虚,直到他见到外边雪地有猫的脚印。


他想起阁楼那扇敞开的窗户。


那是家里唯一和外界联系的地方。




就在他爬上阁楼之后,他听见楼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。如果那一刻他没有下去看,而是一直躲在阁楼就好了,但他想起了司临走前的话,他便沿着来路走了下去。


阁楼有光,铺陈在狭窄的楼梯上,光延至最后一阶,便只剩下昏昏沉沉的一楼了。金鱼在发光的鱼箱里打转,他隔着鱼缸看见那个人进了他和司的家。那个人也看见了广树。


这还有个小孩。他嬉笑着说道。


你给我出去。广树一步一步往前走,他握紧拳头,重复了刚才的话。这是我和司的家,你给我出去。


司是谁?这不是那什么林博士的住所吗?哎哎。那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冲上来的小孩。


广树正要张嘴去咬他的手,却突然听到了砰的一声响。他倒在了地上,有另一个人在背后用铁棍袭击了他,见他仍有意识,又补了几下。


等等。没有血?另一个男人疑惑道。


他不是人吧?这难道就是林博士的发明吗?我听说他之前是在做意识领域方面的研究,原来也包括填充材料上的研究啊。


怪不得他之后就隐姓埋名了,这东西像真的人一样,看起来都恶心。


你们在说什么。他张开嘴巴,却发不出声音。广树瘫倒在地上,望见本该流出血的地方却只有粘稠的构造液,金属骨骼藏在人造皮肤底下,现在已经不能运作。




他无法出声,无法动弹,望着那两人把家里洗劫一空,实验室被无情地撬开,随后是敲碎、砸烂的声音。广树慢慢地挪动眼球:鱼缸的金鱼还在游动。摇动的光落在广树脸上,他轻轻闭上了眼睛。




那之后过了不止三天,司还没有回来。他开始回味两个男人讲过的话,忽然想起那张报纸,司把它揉成一团给扔掉了的报纸。如果报纸上的事情是真的话,那个图片上的就是林先生吧。


鱼缸里的鱼因为没有人喂,全都死掉了。我也会死掉吗?广树想。但我不是人类,我不会流血,不会受伤,同时也不该拥有意识。


他忽视掉了电视节目插播的许多条广告,他们售卖许多毫无生气的AI,作为陪伴的代替。


一切的开始应该是司,司改写了他开始的一切。


司也是因为孤独所以才做了这件事情吗?他让我拥有感情,却把我像条金鱼一样困在家里,不去接触外界,天真地以为自己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,这到底有什么意义。


我会恨他吗?




司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袋新的金鱼,它们本来在扎紧的塑料袋中游来游去,但司却在进门时不小心把金鱼摔在了地上。袋子破了,金鱼在地板上乱跳,而司不管不顾地朝他跑来。


广树望着司的身影,突然很想放声大哭,但他无法落下泪来。他只能最后在心里想到:我怎么可能会恨司呢?




不管怎样,我永远不会恨他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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